访谈录 | 杨青：点评选手表现，我们不回避问题

　　Q：杨老师，您参加了这次艺术展演职业组和琴歌组的评判，能不能分别谈谈？首先是，职业组，您觉得存在什么问题？或者需要注意的？

　　杨：职业组的比赛，最大的问题是：一部分选手不够职业。我们这次的职业组构成主要包括专业艺术院校的学生，和社会上以教琴为职业的古琴教师。但是在后者中，有一些问题引起我们注意，一是有的选手技术不够，表现在音准、节奏这种古琴演奏的基础性问题上，不过关。尤其是有几个选手，空弦都不准，这个问题很需要重视，你的散音都调不准，怎么能弹好呢？音色都不好，指法还有问题，就更谈不上音乐的处理。这个就不符合“职业”的标准。二是有的选手读谱不准确。读谱，就是你弹谁的谱子，出自哪个版本，老师教你的是什么谱子（当然有的老师教的谱子就不对），你首先应该按照谱弹，弹谁像谁，是第一步要求。读谱不准，说明在教学时还有问题需要注意。希望我们的古琴教师，在从事教学之前，一定要对自己有个更高的标准和考量。我们的比赛是一个严肃的比赛，所以在评判时，有两个约定俗成的原则，一个要按照音乐要素走，另一个要按照符合传统情怀的要求走。在下次比赛时，我们也会提高“职业组”参赛标准，包括考虑采取预赛、复赛的淘汰赛制。

　　Q：那么，琴歌组呢？

　　杨：琴歌组这次竞演水平相当高，超出我们预料。首先是在参赛选手中，很多人嗓音条件很好，其中有一些明显是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的，水平很高。那普通琴人在这部分就稍显欠缺，发声法不够讲究，如果唱琴歌，最好还是请专业老师有一点指导和训练。琴歌要唱得好听、有特色，我们有四个评判标准，有嗓子、有情感、有味道、有内涵。如果只是嗓音好，有嗓无情，那么也不够。

　　这次琴歌比赛，总体来说，水平很高、选手演唱有特色。另外需要注意的一个问题就是，我们几个评委都认为“琴歌应当是自弹自唱”，下次比赛我们要做一个限定；再有就是，鼓励打谱、鼓励作曲、鼓励琴歌新作品，希望我们的琴歌爱好者在这方面要更加努力。

　　Q：这次艺术展演的选手中，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的优秀选手呢？您觉得他们的优秀之处对于其他琴友是否有借鉴意义？

　　杨：先说职业组吧。这次获得金奖的吴雪盟同学，这个孩子我比较了解。从小就跟我学古琴，后来师从陈雷激先生，现在又在中央音乐学院古琴专业，师从赵晓霞老师。而且同时修读“作曲系”作为第二专业。她现在小小年纪打谱已经打得非常好了，甚至超过了某些研究生。这使得她的音乐视野非常宽广，思维非常宽阔。这些在她这次演奏中充分表现出来，同是几个职业组的《广陵散》，为什么最后她能拿金奖？一个是她的音乐有一些细腻的处理；二是她的演奏让人感觉很有立体感，有自己的思考。你稍后可以采访她一下，看她自己怎么说。（请继续关注今后几天的获奖选手采访）

　　职业组银奖关永琪，她演奏的《流水》非常大气。这孩子非常沉稳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，有大家风范。而且她的文学修养很好，她自己能写诗、填词，是个小才女。另外职业组表现好的还有武小琛和吴禹橦，她们演奏的《广陵散》和其他人味道不一样，有一种沉静大气的感觉，非常沉着，气口到位，这都是表现比较好的地方。

　　琴歌组。周颖华的胡笳弹得好、唱得好，很有自己的特色和韵味；王永亮，嗓子好，音色好，而且他这次参赛有个特别好的地方，就是他是自己打谱的，古琴的考古很重要，我们认为应当鼓励；张依冉，声音干净，曲目难度非常大，但她完成得不错，只有一点小缺憾，如果感情能更饱满就更好了；黄明康，她这次参赛的《逍遥游》是自己作曲的，这也是我们尤其要鼓励的。这次我们事先谁都不知道她来，我认为她这次的作品完成得很好，她最后也是获得了琴歌组的铜奖。她一向是这样，从来不会和任何人打招呼。来了，唱了，比完，就走了。有奖，很高兴；没奖，很淡然，下次有比赛还会继续来。她对古琴的热爱和执着，以及这种淡然的心态，值得我们很多年轻选手去学习。还有一位演唱《卧龙吟》的选手，印象也很深刻，他应该也不是专业演唱者，但是唱得有声有味，非常好！最后也获奖了。

　　说起来，这次能获奖的选手都非常优秀，都称得上是百里挑一。尤其是前几名的竞争非常激烈，几名选手的分数都在毫厘之间，甚至差距具体到了小数点后两位数。而没有获奖的选手里，也有好些个非常有特色、有潜力的选手，只是因为我们奖项设定不多，所以没能拿奖，但希望选手们能正确看待比赛结果，凡是比赛就有输有赢，但是在比赛中交流学习，找到自己的问题，学习对手的长处，取长补短，才能更加进步。

　　Q：杨老师从事古琴艺术教育数十年，能不能给我们的选手谈谈将来应当努力的方向？

　　杨：古琴所包含的文化，博大精深。总的来说，包含四层意思：技、艺、学、道。

　　技，就是基本技术熟练，这个依靠大量的练习完全能做到。比如这次参赛的有位贵州的琴友，他的情况有点特别，左手没有中指和无名指，食指也只有半截。但是，我听他弹得《龙翔操》不错，技术上很熟练。所以，我们其他的琴人们，不是弹不好，还是下功夫不够。熟能生巧，完全能达到。

　　艺，古琴艺术，就是源于自然、高于自然；学，古琴琴学，我们常说“兴于诗、立于礼、成于乐”，就是指古琴琴学上的追求；道，就是“琴道”。

　　在这次比赛中，我们能看到，和专业院校的学生相比，很多社会上从事教学的琴人在技艺上还需要进一步的磨练，要对自己提出更高的标准和要求，技艺的磨练，其实就是大量的训练；而对于从小学琴的这些孩子来说，在专业之外，要有意识加强自己的文化素养和文化水准的培养和提高，吸取多方面的营养，来丰富自己在艺术上的认知。许多艺术是相通的，比如我们所熟知的老一辈琴人，他们许多都不是以古琴来谋生的，琴弹得好，需要广阔的视野，和生活阅历的积淀，尤其是综合文化修养的提高。

　　在开幕式上，我特别讲到，今年是管平湖先生诞辰120周年，也是古琴艺术申遗成功14周年，王迪先生离开我们已经有12年了，前段时间，许健老师刚刚也离开了我们。我们要承袭先辈遗志，将古琴艺术和它所承载的文化传承下去，这需要我们每一个琴人共同努力。希望这次艺术展演是一个很好的契机，沟通广大古琴爱好者、琴歌爱好者，携手同心，促进古琴艺术的繁荣和进步。

　　采访/撰稿/编辑：蕙妧